屋子是旧时的实验室,如今早已闲置,墙角堆着些蒙尘的仪器,轮廓在昏暗里显得陌生而固执,他引我去看的,是房间正中那台庞大的老式计算机,他叫它“TP”,机箱是那种灰扑扑的金属,手触碰上去,一股尖锐的凉意便顺着指尖,倏地一下,钻进血脉里,直抵心脏,那不是冬夜寒风的刺骨,也不是深井凉水的阴沁,而是一种干爽的、纯粹的、毫无生命波动的冷,仿佛这金属的躯壳,从未被人的体温与热情浸润过,它自成一体,固守着它内部那个由逻辑与规则构成的、绝对零度的世界。
他围着那台TP,动作熟稔地检查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接口与线路,眼里有种异样的光,他絮絮地向我解释,说这机器当年如何了得,说它的架构,它的指令集,话语里满是虔诚,像是在谈论一具远古神祇的遗骸,我静静地听着,却觉得他那份热情,丝毫暖不透这周遭的寒气,人与机器,在这里形成一种古怪的对峙:一方是血肉之躯,带着情感与记忆的温度;另一方,却是这铁铸的、沉默的、只对精确运算有所反应的“存在”,他滔滔不绝的诉说,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,连一丝涟漪也未曾激起,便被那广袤的、技术性的冰冷吞没了。

我忽然无端地想到,上古的传说里,那些被放逐的神祇,或是触怒了造物主的精怪,是否也会被封印在某种类似的、毫无生趣的“绝对之冷”中?那并非火焰的刑罚,而是一种更残酷的剥夺——剥夺了感受,剥夺了交流,剥夺了一切生命的温热与偶然,只余下永恒的、清醒的沉寂,眼前这台TP,它不曾言语,不曾动弹,但它的“冷”,何尝不似一种无声的咆哮,一种被固化的、关于理性的孤独呢?它完美地运行过,精确地处理过亿万数据,但它自身,却永远无法理解那些数据背后,人间的悲欢究竟是何等模样,这是一种本质的隔绝,是两种存在之间的鸿沟,其寒意,远胜于风雪。
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我的沉默与瑟缩,停了话头,略带歉意地笑了笑,说:“这地方,是有些冷清了。” 我点了点头,没有言语,冷清?不,远不止是冷清,这“TP之冷”,是一种本体性的宣告,它冷冷地存在着,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,它就在那里,以其绝对的、理性的冰冷,映照出我们这些血肉之躯的脆弱、短暂,以及那一点可怜而又宝贵的温热,我们引以为傲的情感、灵感、不可预测的创造力,在这恒定的“冷”面前,竟显得如此纷乱,如此微不足道。
临走时,我又回头望了一眼,那庞大的灰色机体,在愈来愈深的暮色里,像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墓碑,它或许埋葬了一个时代的技术梦想,或许,它更昭示着一种永恒的真理:在逻辑与硅基的国度里,温暖,本就是一种多余的,甚至是不被允许的误差,TP是冷,这恐怕是它唯一,且最终的答案。
转载请注明出处:TP官方网站,如有疑问,请联系()。
本文地址:https://www.ygkysy.com/tpgfaz/2185.html
